楚宇虹：“我听别人隐约说起过，没人直接告诉我。”

李晓娟：“张艳丽是你的后妈，她和你爸结婚不久就生了你弟弟楚宇辉。你的亲妈叫周雅雯。”

楚宇虹：“哦……李婶，我妈是什么样的人呢？”

李晓娟：“你妈和你赵叔是服装中专的同学，你问你赵叔行了。”

赵立志接过话头，说：“彩虹，昨天我一见到你，我几乎惊呆了，这不就是当年的周雅雯吗？好多的往事一时间全想起来了，你不问我，我也要讲上一讲。”

赵立志：“屈指算来，已经有四十来年了，当时我们还是十七、八岁的学生，s市服装中专的学生。你爸爸楚海山，我，还有你妈妈周雅雯，我们是同一个班的学生。楚海山是班长，周雅雯是团支部书记，我是学习委员。我们都是班干部，班里的事我们都积极参与。我们一起画黑板板，一起排练校庆演出的节目，一起组织同学们骑自行车春游……那时候真是青春热血啊，骑那么远的路，都不感觉到累。”

雅雯是我们班的班花，她不但长得美丽，而且非常温柔善良。我一直暗恋着他。其实班上的每一位男生都在暗恋着她。一次在综合楼上完公共课，我和楚海山急着去球场占场地、打网球，把书包忘在大教室里了，是她帮我把书包送到球场上。她在人群中喊我的名字：赵立志！赵立志！球场上那么多男生都被雅雯的美丽吸引了，他们停下来，都注视着她。她找到了我了，我在学生们羡慕的目光中向她跑过去。她把书包递给了我。我接过书包，顺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说：“谢谢你。”她脸上有些微红，低下头说：“不用谢。”抽开手一路小跑地走开了。从那天起，我就认定她爱上我了。如果不爱我，为什么会给我送书包呢？

毕业前的一个星期，大家都讨论着未来，对未来充满了幻想。我却用尽了才华，给雅雯写了一封厚厚的情书。在那封信里我写了很多，关于理想，关于未来，关于我和她之间的爱情，还有我对她的承诺……下午放学时，我骑着自行车追上了她，对她说：“周雅雯同学，请你停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她一脸惊讶，美丽的大眼睛依然可爱。我从怀里掏出捂热的信，郑重地双手递给她。我说：“周雅雯同学，我们就要毕业了，我给你写了一封信，希望，希望你看完后给我一个答复。”当时我特别怕她不接信，手心和额头上都是汗水。

她迟疑地接过信，说：“为什么给我写信？”我心慌得要命，不敢和她再说话，骑上车子飞快地跑了。

第二天，雅雯的座位是空的，她没来上课。那天的课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总是在想：她看没看信呢？是不是把信丢掉了？还是要答应和我恋爱？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见到雅雯了！她在等着我！不过旁边还有好朋友楚海山。雅雯说：我们去公园里走走吧。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雅雯对我说：“立志，三年来我们一起搞班集体活动，一起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在班里我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我一直把你对我的帮助当成了友谊，不知道那是……我看了你写的信，一夜没有睡。今天我和海山商量了一下，决定把我们恋爱的事告诉你……”

我的头“嗡”的一声，心里像被刀子铰过一样疼痛，鼻子酸酸的，泪水似乎就要夺眶而出。

雅雯说：“没想到你投入的感情这么深，我们应该早一点告诉你……希望你不要伤心……”

我尽力克制着感情，低着头不说话。

楚海山：“立志，你没事吧？我们打算请你吃一顿饭，快毕业了，吃个饭，表示……”

我：“不用了。我有事，先走了。”

楚海山：“一起吃个饭再走啊。”

我没有理他，骑上自行车飞驰而去，泪水不停的流下来，我也不去擦。不知道是怎么回家的，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回家后我找到父亲的白酒，打开就喝。一直喝到烂醉。

第二天，我没有上学。

后来，忙着毕业，痛苦的心情减轻了许多。再后来，我们三个人被分配到同一家国营制衣厂，刚工作半年，制衣厂的效益不好就倒闭了，我们三个还有李晓娟都商量着把厂子承包下来，开办属于我们自己的制衣厂。那时候承包国营企业手续非常麻烦，最重要的一项是要有政府主管部门的批文，而雅雯的父亲周处长正是负责服装行业的领导。雅雯求他父亲办批文，他父亲总是不同意。原因就是他不同意女儿和楚海山恋爱。楚海山就是一个刚毕业走进社会的学生，除了年轻和激情，他什么都没有。而周处长有一位几十年的老领导、老朋友，他是市里的秦局长，他经常到周处长家里玩，早就注意到了周雅雯，秦局长的大公子也经常到周处长来玩，也非常喜欢雅雯。两家说好了雅雯毕业后就和秦公子结婚。谁知道雅雯在学校认识楚海山后，就爱上了楚海山。父女俩为了恋爱的事没少吵架，听说有三个月周处长没和女儿说过一句话。雅雯是一个倔强的人，她下决心做的事很难改变。最后，周处长妥协了，先是给雅雯办了政府批文，又同意把家里的大部存款拿出来当承包费，最后还是默许了雅雯和楚海山的婚姻。当时我们四人承包了制衣厂，雅雯出资最多，占全款的40%，我和海山各出了25%，李晓娟出资10%，因为周雅雯出钱出力最多，新公司的名字就叫雅雯制衣有限公司。

我们几个年轻人非常愉快、非常充实地忙着自己的事业，而周处长内心却非常痛苦，他50多岁头发就全白了，54岁得了重病就逝世了。我参加他的追悼会时，听到他的一些官员同事在议论周处长：老周这个人不错，就是因为女儿的婚事把市里的秦局长得罪苦了。秦局长在大会上和老周吵了起来：周守义，我和你三十年的交情今天一刀两断！后来，秦局长就故意为难老周，他是老周的上级，给老周穿个小鞋太容易了。老周这几年工作太难做了，就几年的功夫头发全白了，还背着一个不守承诺悔婚的骂名，在朋友圈里没人同情他。他就是心里窝着火，活活窝囊死的。

我看着周处长的黑白遗像流了泪。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周处长，记得他给女儿雅雯铺好的路：嫁给市领导秦局长的公子，秦局长已经同意安排雅雯到妇联当领导，一辈子当一个优雅高贵的女干部。听说秦公子也非常喜欢雅雯，他们的生活应该很好。雅雯自己选择了另一条路，嫁给没有背景的楚海山，为了自己的梦想，和朋友一起奋斗创业。在艰苦的创业中，我们每个人都承受太多的挫折和痛苦。海山为了抢客户拉订单，总是请客户吃饭喝酒，为了搞好与政府的关系，没少陪官员们喝酒，现在他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在医院里疗养。而雅雯为了创业，伤透了他父亲的心，她自己没日没夜的工作，体力长期透支，最终导致她英年早逝。现在想来，哪个父亲不是给孩子选择一条最容易的路呢？而我们总是为了理想，总是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

楚宇虹：“赵叔，我妈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