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子像是丝毫听不出她的挖苦，也不等王善家的再开口，便直接走进屋里，甚至还当着她的面轻轻阖上了门。

王善家的当即撂下脸子道：“婶子这是要做甚，这家可是姓王的！”

不想陈婆子却一脸神神秘秘道：“嫂子此言不假，就是因为这家姓王、今后也只能姓王，所以婶子才不得不来走这一趟啊！”

王善家的皱眉道：“陈婆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婆子故意神在在的叹了口气，俯身凑到王善家的耳旁小声嘀咕了起来！

王善家的起初还有些厌烦，岂料越听神色越是不对，到最后几乎是眉头倒竖、一脸凶煞！

她瞪着陈婆子，恶狠狠道：“你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

陈婆子拍着大腿道：“王家嫂子，天地良心，这种事婆子我哪能乱说？咱俩好歹也一起领了永昌巷这门差事有些时日了，虽然难免平日有个舌头碰了牙齿的时候，但这种事关嫂子的大事，婆子自然是要向着你的！”

王善家的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好，姑且信你一回！老娘这就去会会那个小贱人，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我男人身上，看老娘怎么扒她的皮、抽她的筋！”说罢，便一阵风似的急吼吼冲出了门！

陈婆子也忙紧随其后，冲着王善家的那火急火燎的背影假意喊道：“哎，嫂子别急，那小蹄子仗着一副好相貌最是会哄骗男人，婆子我也看不上这种人！今儿我陪你一道，也算是帮你壮壮势！”

眼见着王善家的话都来不及说便冲出了院儿门，她才阴测测一笑！

小浪蹄子，敢拆老娘的台，看老娘待会儿叫你们怎么好看！

……

王善家的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动这么大的火气了！

她一面发了疯似的往永昌巷跑，一面把牙齿咬的咯咯响！

她自小长得就不出众，既不像姐姐们温柔秀气，又不似妹妹可爱灵巧，明明是个女子，却偏偏生的一副大身板，说是膀大腰圆也不为过！

家中姊妹多，她排行中间，长相又不好，所以平日里也不大受宠，后来连性子也变得木讷粗苯、不讨喜，年轻时嫁进王家时，婆母碍着家里穷，所以虽对她有诸多不满，却也还是把她迎进了门！

那时她进门两年不到就生了个儿子，婆母才难得的给了她几次笑脸！

直到六七年前，她那个生的柔柔弱弱的小姑子嫁去了在衙门当上州的吕老爷家里做二奶奶，她男人也因此得了提携，从一个编草席子勉强过日子的穷鬼一下子翻身做了西城这好几条长街的监市！

监市虽不算什么官，但也有不少油水，算得上是个美差！

没过多久，她就觉得家里的日子好过起来了！

吃的、穿的、用的，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多多少少还都能沾上一点儿了！

以前娘家众姊妹里属她嫁的不好，如今倒是人人羡慕她！

只是日子好过了，婆母便开始越发看不上她，整日里横条眉头竖挑眼，连带从前对她还算不错的男人也有些厌弃她了！

那两年，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每日里低眉顺眼的伺候这对母子，生怕一个不对，就让他们撵出老王家来！

到底算她运气不错，就在婆婆要找媒婆子给他男人娶二房的时候，她这位婆母好端端忽然生了场病，不久竟然死了！

这可真是想瞌睡就来枕头，盼着啥就来啥！

没了整日刁难她的婆母，她又天天殷勤的围着她男人转，这娶二房的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眼见这几年，她男人混成了这一片监市里的小头头，她儿子也上了学堂，读起书来有模有样的，她这日子是越过越滋润，年前甚至也学起大户人家还雇了使唤婆子！

这可是她当姑娘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不过，她也发现了，现在她男人是一日比一日不爱归家，整日在外喝的醉醺醺的，半夜三更才带着一身脂粉味进家！

哪怕是他偶尔有事在家，也是连看都不肯看她一眼！

她便是再傻也明白男人这幅德行是怎么回事！

之前她还能劝自己忍一忍，可是最近这段日子越来越多的人争着告诉她，她男人在万花楼里包了个娇滴滴的花娘！

她知道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无非就是嫉妒她日子过的宽绰，所以想要看她笑话！

她想装作无所谓，不想让这些人得逞，可是她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

她心中既气、又恨！

气自己窝囊，恨那些人坏心眼，更恨她该死的男人没良心！

可是不管再怎么气恨，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她想起她娘和姐姐们劝她的话：女人啊，就是这个命，忍忍也就过去了……

王善家的此刻眼睛通红，在泥泞不堪的巷子里使劲跑着也是深一脚、浅一脚！

不、她不想忍！至少今日不想忍！

万花楼里那个骚蹄子，她没办法，不代表靳家那个小贱人她也没办法！

竟然敢打她男人的主意，她一定要亲手撕烂那贱/人的脸，再上告衙门，让官差将她发落到人吃人的西北蛮荒之地！

永昌巷里三三两两衣衫褴褛的妇人见着王善家的一副凶神恶煞的架势，身后又不紧不慢的跟着一脸看好戏模样的陈婆子，都各自躲得老远，待见这俩人一前一后往巷子深处跑去，大家才紧张起来。

那个方向……该不会是去了靳夫人家里吧！

几个妇人相互看看，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和焦虑，最终几人咬了咬牙，一起默契的选择跟了上去！

王善家的脚下飞快，眼见着拐过前面那个窄巷就是靳家那座破泥屋，此时此刻，她觉得浑身身上下就像浇了热油的烈火一样，足以把任何她仇视的东西都烧成灰烬！

她甚至忍不住咧了咧嘴，窝囊了这么久，今日终于有机会出气了！

三丈、两丈、一丈……好，就是前面！是靳家了！

王善家的张开大嘴，近乎咆哮般的大喊出声：“贱/人，你给老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