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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长歌之嘉靖豪杰》第二章: 春江花月诡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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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月上柳梢头,浑如碧玉盘,圆润而皎洁,今夜是月圆之夜。

旷野寂静无人,春水丰盈,逝者如斯夫,日夜奔流不曾息。

远山朦朦胧胧隐隐绰绰,比山近一些的是散落的村落。定睛细看,依稀尚可看见灯火数点,不知是寒门学子灯下苦读,或是游子远游归来脱下衣裳给慈母在灯下缝缝补补。普天之下的贫苦人家寒门子弟都信奉“起早三朝当半日,晚睡三夜赚半天”的朴素道理。

春风吹过江岸,绿柳依依,柳絮飘飞,忽然几只白鹭水鸟受惊腾起掠向远处,没入黑暗。

一座砖石结构码头突出延伸入江水之中,横亘水中,拦断江水,江水迫不得已在这座码头的脚下打了个圆圈转了个弯。不,那算不得是码头了罢,千百年的风吹雨打流水分割侵蚀,使其看起来破败荒凉,应该说是一段石头砌成的堤坝,它并不具备码头的功能。要不,怎么附近没有一艘船只停泊呢?——哪怕是打鱼人家的一叶扁舟也没有。

风声,蛙声,虫鸣,鸟叫,流水声……充溢着这个春天的夜晚,填满了这片天地。除此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分外寂寥。

本是良辰美景春江花月夜,不料却是鬼气森森诡异地。云层散去,月亮现身,明月清辉又洒满大地。但见在那截伸入水中十余米破败荒凉的堤坝上,伫立着两条人影,一言不语,一动不动。借着月光堂堂,也能看得清楚人影本尊:一个是身着华衣锦袍的女子,约莫三十出头,身形丰满,望之容易使定力不足之辈心生邪念。她略施薄粉,微风一过,令人不禁心神摇荡浮想联翩想入非非。另一个则是年龄在知天命之年四十出头左左右右的清瘦男子,头戴青丝儒纱,身上一袭青衣布衫,身材挺拔,面容冷峻。

一女一男,花前月下,听着江水拍岸,鸣虫吟唱,数着流萤点点,满天星河……搞个幽会私约他俩也是真会挑地方呢。但是奇怪,既是约会,如此良辰美景四下无人,他俩应该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早该卿卿我我你侬我侬才对。可他们彼此相距数米站立,既互不相看,也不交谈,只是静静地站立着,实在使人琢磨不透他们俩的关系和今夜在此相聚的目的。

青衣男子背手而立一直把视线落在远处朦朦胧胧影影绰绰的山峦和比山更近一些四处散落的村庄,像是欣赏一幅“鸡声茅店月”的写意山水画。过了一会儿他收回视线,想是村庄乡民吹灭了灯进入梦乡了罢,他随手理了一理被风拂乱的衣带。

突然之间,两人不约而同先是扭过头,接着转过身来,向他俩原先站姿的后面,现在转过身后的前面望去。

只见在他们视线所及的十几丈远,有一排排“碧玉梳成一树高”的柳树,柳树枝条随风摇曳,婀娜多姿。此时柳荫之下走出一个人来。

那个人抬脚举步行来,不慌不忙,气机内敛,绝不是寻常普通人,应该是练家子行家里手。那个人看着虽是缓步行来,但速度极快,像是双脚不着地不沾尘一般滑行而来,一晃眼之间,已到这截破吧荒凉的堤坝之上。

此人不但动作奇怪诡异,连面容着装,也极是奇怪诡异。在月光之下,他身上宽大的衣服,发出一种灰白的闪光。他身材瘦削,腰身微微弯着,头颈微微前倾,跟大富大贵人家府上见到了主人的管家有些类似。面上肌肉极少,脸却是超出常人一般长,双眼深陷,太阳穴向外凸出……这不是行尸走肉的干尸是什么!

他的双手,一半缩在宽大的袍子袖口里,指尖却是露在袖口外面。他的双手也是极干瘦,瘦得就像一层皮直接套在骨头上。露在袖口外面的指尖也时不时闪着灰白色的光。指甲极长,如同扁毛畜生的爪子。这是个鸟人。

他先阴声怪气“吃吃”笑了一下,继而阴声怪气道:“哟呵!今夜的月色真是不错呢,两位就这么枯站着,不嫌浪费吗?”

他的笑声和说话声如那冤死的小鬼哭泣一般阴森可怖,若是夜归的路人不知其底细,光是他阴阳怪气“吃吃”一笑就能肝胆破裂立即倒地而死。

大概锦衣女子和青衣男子都知道他的来路,所以并不感到奇怪害怕,两人也不做声回答他意味深长的下流嘲讽。

这个鸟人摆弄着双手,指甲交缠发出“刺啦刺啦”的刺耳声音,他沉闷冷哼一声,用此代替言语表达锦衣女子和青衣男子对他不理不睬的怒气。

“哎呀,王公公身上比普通男子少了一段儿,没想到也这般懂得风流韵事啊,怪不得王公公在宫里如此得势,皇帝也没少找你帮忙分担吧,咦,王公公进宫前没弄干净留下了祸根?厉害厉害着实厉害啊……哈哈哈……”锦衣女子突然开口,一会儿瞄向鸟人王公公裆部,一会儿又望向青衣男子挤眉弄眼对鸟人王公公冷嘲热讽。

“杨素灵,你休要逞口舌之能事儿,我就替严太师铲除干净你这个言官余孽!受死吧!”鸟人王公公显然被锦衣女子杨素灵言语一激,愤怒至极,杀机显露,杀气凛然。

他双脚一蹬破败荒凉的堤坝地面,身形暴起,已在空中。在空中他蓦地伸出缩在宽大袖中的鸟爪子,鸟爪子闪着灰白色骇人心神的光,发出尖利刺耳的破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杨素素。

“好好好!来得极好!我就先替老主人杀了你这残害忠良的阉贼再找严嵩那老狗报仇!”杨素灵是有意而为之,咸淡不论荤素不分干湿齐下,出言激怒王公公,她自然是不惧,一面嘴上以牙还牙,一面运功蓄势准备迎战。

杨素灵本就身着宽大的华衣锦袍,此时运气蓄势之下,锦袍鼓荡,无风飞扬。“锵”的一声犹如龙吟虎啸,擎出软剑,宝剑在手,剑身生寒,流光漪动,剑尖对敌。

正说话的间隙,王公公已杀到眼前,他张开左右臂膀,锋利的双爪饱含全身功力,直直照着杨素灵的脑袋面门攻来,当头一劈,大有一招将杨素灵击杀于双爪之下的势头。这一爪也确实凌厉至极,倘若杨素灵躲避不及,必定立下丧命,连重伤喘息的一线生机也没有。鸟人就是鸟人,阴险狠毒至极。王公公就是王公公,皇宫深院的大内高手一出手,连掩护虚招迷惑敌人都不设置,没有半点花招就要企图直取人命。

杨素灵也看得出此招是杀招,躲闪已经来不及,生死只是顷刻之间的功夫。生死关头,平时所学的所有招式都用不上,这个时候能用得上的只有以往无数次实战之中积累下的经验和人本能的条件反射。

电光火石之间,杨素灵左手捏着剑诀,向后一插,右手持剑,身形先是微微蹲下蓄势,脚尖一点地面,身形突然暴起,竭尽全力,剑尖迅猛斜斜一刺,目标很明确,直直刺向王公公的喉咙。

王公公居高临下占尽优势全力一抓,要捏碎杨素灵的天灵盖。杨素灵居下仰攻仗剑刺杀不遗余力要刺穿王公公的咽喉。如若两人一招完毕,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同归于尽,双双身死今夜。王公公先发制人本就占尽优势,杨素灵后发受制于人不占上风。杨素灵抱着同归于尽的必死信念,而王公公则未必了。他是“公公”,能称得上是“公公”的,自然高官厚禄身份尊贵,和一个民间女子同归于尽未免得不偿失死不得其所?

王公公不想死,这是自然的,显而易见。

然而,双方都是毫无保留的全力一击,开弓没有回头箭,要回招由攻改防已是万万不能。情急之下,王公公身形一侧,微微偏了着力方向,双手由爪由抓变掌,双掌击打向杨素灵的左肩。

“噗!”杨素灵中了王公公一掌,跌出两丈开外,跌落在堤坝的草地上,嘴角有鲜红血迹,显然在王公公全力一击之下,受了不轻的伤势。

“嗤!”王公公也中了杨素灵一剑,站立不稳,跌跌宕宕后退十数步,肩胛上还插着杨素灵的软剑,软剑晃晃荡荡。殷红的鲜血染红了王公公灰白色的袍子肩膀部位。

王公公望向三丈开外的杨素灵,眼神阴毒。杨素灵也望向三丈开外的王公公,目露惊疑。

青衣男子依旧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这二人争斗,好像他只是看戏的局外之人,面容冷峻不改。

在杨素灵中了王公公一掌跌落瞬间,他终于不再静立不动,身形极快向杨素灵即将跌落的方向闪动,极快,可是却也只是离开他原先静立的地方两步,他就收住了势,不再移动。

“王成吉,你走罢,你已经老马失蹄,你杀不了她了。”青衣男子淡淡的望着王公公,淡淡的说道。

原来鸟人赵公公叫王成吉,是东厂厂公司礼监秉笔太监属下的掌刑千户,是这个恐怖特务机构的第四号人物。

东厂全称“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京师亡命,诓财挟仇,视干事者为窟穴”祸乱朝纲,残害忠良,草菅人命,人人闻风丧胆,唯恐避之而不及。

“史宾,你快快代我杀了这杨门余孽,我禀明我义父赵相公,让你官复原职”鸟人王公公王成吉身负重伤依然不忘要杀杨素灵于,对青衣男子许诺道。

原来青衣男子叫史宾。史宾,曾任刑部给事中。给事中,虽在京城衙门签到打卡上班,却是小小的七品芝麻官。

数年前,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少傅兼太子太师,少师、华盖殿大学士、内阁首辅严嵩迷惑君上,擅国专政,迫害忠良,贻误军机,酿成“庚戍之变”惨祸,陷大明王朝于任外夷烧杀抢掠宰割之境地。时任刑部员外郎的杨继盛上奏疏死谏弹劾严嵩,入狱,三年后被杀。

而彼时,史宾是刑部给事中。给事中,七品芝麻官。员外郎,从五品,不大不小的文职京官。换句话说,当时的刑部员外郎杨继盛是刑部给事中史宾的上司,是史宾的老领导,史宾在杨继盛手下干活。

“小小刑部给事中,我史某人还不放在眼里”青衣男子史宾不为所动淡淡说道。

“快快杀了她,只要你杀了她,我让义父赵相公禀告严太师许你做刑部侍郎…咳咳…快杀了她!”鸟人王公公王成吉力竭声嘶,那本就可怖阴森的声音愈加刺耳。

杨素灵半躺在草丛上,背靠着柳树褐色的枝干,右手捂着左肩,左手撑着地面,似是很吃力,有些坐不稳当,大口大口喘息呼吸。而此时鸟人王公公王成吉也早已跌在堤坝地上,比杨素灵也好不了多少,杨素灵刺入他肩胛的软剑已被他取下丢弃一旁。他虽用大内手法封住了穴道,可献血已然将他上半身染得淋漓斑驳。

“你要杀我便快些动手,可恨我不能杀了这阉贼为老主人报仇了……”杨素灵说完闭上了双眼。她不惧死,她曾不止一度问过自己继续苟活着的意义,她觉得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为含冤而死的老主人报仇。

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溢出,划过她紧致的脸庞,她腾不出手也顾不上擦拭,任由泪珠滴落在荒草丛里,她想起了老主人。

老主人一生清苦,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忠厚老实,刚直不阿,忧国忧民,创书院、置学田,开煤山、肃褐市,疏园圃、核户籍,治下百姓无不安居乐业,丰足有余,连蛮夷之地的乡民也被他感化,大家叫他“杨父”。什么是百姓的父母官?这就是。

老主人含冤而死之后,世人感念老主人的恩情和功德,出工出力捐资建造祠堂,以表生生世世纪念,老主人的老师沉痛追忆写下评语:“万物禀气以为命,公生其中得厥正。位卑身仆益自奋,君恩必报以死殉。人心为愤地为震,岁星一终天乃定。诸奸澌灭主明圣,易名建祠锡赠荫。制词前后相辉映,嗟公一死重孰并。我铭揭之为世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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