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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笼血红染》第一章:小破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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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州的青章镇上,有一方偌大的湖,名曰梨花湖,其湖心长一棵巨大梨花树,树身粗至数十丈,树高更是达数百丈,树枝可蔽方圆数里。到了梨花季,湖面便会泛起落花雨,不胜美丽。

如此之大的梨树亘古未有,因此被当地人誉作神树,求学、求子、求姻缘,皆是到处祈求。

此时正值雨季,雨点打入湖面泛起阵阵涟漪,腾起水雾迷濛一片。一只乌篷船便要隐隐悠游,未见船夫,来风即动不若便歇。

船口竹帘卷起正取光亮,明了乌篷下,只见一二十年岁俊秀小生凭窗而卧,船中无杯盏,便对壶独酌。

氤氲里又来一船,老翁划桨,掠水靠拢先前乌篷船。

“殊嵩,你又来这湖心作甚,快随爹归去。”老翁语句匆忙,也带关切。

“儿只是心中苦闷,以酒作陪才稍稍舒坦。”殊嵩主作大笑,暗带哭腔。

老爹见此自然心疼,便撑使两船相靠,拴绳登嵩船,入乌篷对儿相坐,夺酒满饮大口,劝慰道:“你不当执着于这庙堂之路,随老爹经管自家的百年酒馆有何不可,挣得并不快但人熟地熟还算落个自在。”

殊嵩苦笑道:“半辈子的念想岂能说短就断?我已苦读十年,宿昔不梳,若是天道酬勤,我如今该在敞堂闲读红袖添香,却不是落得三次屡试不第。村东乔郎儿时顽劣不正经,如今都已高居庙堂,思量自己,只能来这梨花湖祈求神明,保佑下一次乡试登榜。”

“爹这年岁一年更高一年,你若再痴心苦读,等爹老死,你上不了庙堂,下不了酒馆,以何度日?你接了酒馆,长久经营必能得心应手,管得一家温饱,也好有姑娘愿嫁与你。这才是度日之道。”

“待来年再试一试,若再无果,便凭父意……”殊嵩话还未完,只见老父一口鲜血喷出,染红白须,随即倒身。殊嵩惊惶之余下身搀扶,连问三两句父亲何恙。

老爷子缓缓睁眼,眼皮间只有细缝,而且忽闪,弱声道:“爹这旧疾近来常犯,身子骨愈感乏累,不经风吹,怕是时日不多了。”

殊嵩眼眶微湿:“是儿不孝,过了弱冠还不操劳家事。父亲这是过于乏累,明日我便随父学习经营之道,支持家务。”

“明了就好,明了就好啊。”老爷子精神好了起来,身子却还慵懒,挥挥手吩咐道:“划桨,回家。”

殊嵩不作怠慢,披上斗笠往家摇船。

翌日,殊嵩不等破晓便侯在老爹房门口,隔帘听父鼾声,时而探首瞧望,就是不进门槛。

日头初升老爷子也醒了来,掀帘便见殊嵩笑迎:“爹,昨夜可睡得安好?”

“好着哩。”老爷子转而问道:“你学营生也不用起这般早,又立我门口,是何意?”

“昨日您老病倒,我怕您身子骨不安,便早早起来看,听您鼾声厚实,便知无恙。”

老爷子呵呵一笑,便走在当前:“走,去前堂忙活。”

殊家酒馆延靠长河,长河两岸不乏人家铺子对立,皆是白墙青瓦。

林立的铺子里,殊家酒馆要显得老旧,招牌残朽,灰墙不平。来客要乘舟靠岸,踏青石阶,便能入门吃酒。

前堂摆桌待客,后房安居爷俩,这便是小小的殊家酒馆。

平日里酒馆生意不谈红火,却也不冷淡,总有几个吃惯了殊家的常客来坐,皆是些粗人。临水不谈笑风生,只顾鲁莽吃酒,嚷吵着谁家女子秀美,哪家有何琐事之类。这也正是殊嵩不爱酒馆前堂之故。

今日时辰尚早,酒馆还未有生意,趁着清净老爷子便可说道一二。

“你可知我们卖酒哪些?”老爷子问道。

“额女儿红,秦…秦酒……不知了。”殊嵩憋了好一阵子也就说出两个品种,自己也觉羞臊,自家酒品居然只晓得两样,二十年来天天听吆喝声也该记得全的。

“竹叶青、桑落酒、杂粮酒、荷花蕊、猴儿酿,这些都是。”

“对对!您老一说我便记得了。”

“竹叶青酒性平暖肚,香气醇厚,因有十余种中药材加入,便有了活血补血,消食生津,顺气除烦之功效。再说这桑落酒性甘……”老爷子耐心地逐一讲解,讲完之后便叮嘱道:“最近时日先与李小二一同在前堂跑跑杂务,待你熟悉我再教你酿酒。”

“谨遵父亲吩咐。”老爷子走后殊嵩便找去李小二,讨教各种技法。李小二是殊家店小二,原名李二生,后因入了殊家酒馆做伙计,便习惯了“小二”这个称呼,加上李姓,日常里便也唤作李小二。

李小二是孤儿,一十四岁便来了酒馆,算算也有六个年头。他为人灵活有趣,殊嵩自然是愿意交集,自小二人关系便好。

日中时分酒馆开始上客,偶有老客吃多了酒水,便会瞎侃两句:“这殊家秀才怎不读书来这前堂跑起了伙计?”殊嵩笑笑不言语。小二便会来圆腔:“老掌柜年岁大了,这少掌柜自当要替父分忧。”

此后一段时日,殊嵩不言文家不翻书纸,只有小二偶尔要他教习写字,他才以地为纸,细棍为笔,书画两下。

虽说殊嵩平日里精神不颓,干活麻利,但就是不爱言语。老爹看得出儿子心中愁苦,便为其添了些纸墨。

“有闲暇便书画两笔。”老爹这样说道。殊嵩答应谢过。

过些时日老爹进殊嵩小屋探望时,却见墙壁挂上一副“绝笔墨痕干”的长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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