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知道矿区肯定不会很近，但也没想到会这么远，等到陆司停车的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原来那个城市，但一下车，矿工那淳朴的口音还是提醒他就是这里。

“哪边？”

“自己感受，这么明显。”

萧离闭上双眼，确实有一个与他身体里的源如出一辙的熟悉波动从四周的矿山传来，但再一仔细感受，觉得好像漫山遍野好像都是这种波动。

“空调，在哪？”萧离只好向她求助。

“哦，东南方啊，好厉害，那东西一直源源不断地向外辐射这股力量，这么多年了还有这么强，这武器以前一定很厉害。”空调惊叹地说。

“那也没用了，保质期过了再好的东西也得成废品。”萧离在心里回应，“还有，东南方是哪边？”

“后面。”空调无奈的说。

也许是已经放工了，现在这一整片山上都看不到什么人路过，倒是这么个青山绿水的地方像被剃了个秃头，任由这一圈又一圈的褐色泥土裸露在地表上。萧离倒真是好奇开采方究竟是在搞什么，他原来还以为挖矿不就是挖个小洞把人送下去就得了，谁知道会像这样搞得跟挖了个天坑似的。

惨啊！再往前走可就真的进那个大坑里了，空调还在这里喊那儿那儿那儿，陆司也没停的意思，萧离真希望现在能跳出一个不知名的热心保安，警告他们矿区重地严禁入内，那样也不至于第一次出门就被埋矿井下面了。

空调咿咿呀呀指了半天，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过了。”陆司喊了一声，萧离立刻停了下来，但周围还是没什么变化。

“你找什么呢？钱丢了？”陆司没好气地说，“挖！你还真以为那东西会给你摆在地上？”

怎么挖？自己连个铲子都没带，徒手来？萧离没练什么神功，文易水的王八拳可以来试试。

不过还好是在半坡上，不至于真的直接进了坑里。

陆司在一旁给出了示范，一小团气流在他的手中缓缓凝聚，而后高速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风卷，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他把风卷按在泥土上，立刻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螺旋圆坑。

萧离神色古怪地看了那小坑一眼，而后看向这一整片矿山的形状，该不会这地方就是这群疯子人为掏出来的吧？

不过，那该得是何等逆天的力量？

“别瞎想了，我们狱吏再穷也还不至于倒腾这挖矿的生意。”陆司站在一瓶点燃了一根香烟，俨然是打算做一次监工。

萧离心里反复琢磨着他这句装逼装到没品的话，一边模仿这他的样子做了一次，但那股气流他怎么也控制不住，不出几秒就流散在空气里，吹得周围的沙土一片乱飞。

大约十多次后，他才在空调的指导下勉强做到了，他照着陆司的动作向泥土按去，但却没能控制好方向，漫天飞溅的泥土糊了他一脸。

“可以。”陆司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萧离忙活好半天，才勉强从地上生抽出一个两米来深的坑来，期间还休息了几次，源的控制范围只有大小，没有多少之分，但萧离每次使用之后，还是觉得精神一阵疲惫，不得不停下来稍作调整，他本想继续，但在旁边一直看戏的陆司却忽然摆了摆手，示意他停下。

陆司蹲下，用手轻轻地刨开表面的一层泥土，一小段青灰色的金属露了出来。

萧离和他一起慢慢地往下挖去，生怕对这东西造成了丝毫损坏，那金属的外貌也慢慢展现出来，像是一把古剑的模型，但剑柄太长，看起来又有点像一个古怪的十字架。

“看得出来是什么吗？”萧离问空调。

“很眼熟，十分眼熟。”空调严肃地说。

剑身的部分也慢慢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仿佛是从前那古老的工艺又活了过来，剑身已经在腐土中埋葬了数千年，但当它出世的那一刹，萧离还是感到一阵寒光袭来，剑已经很老旧了，真正的威压来自于剑上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意。

确实是柄十字架，也可以说是一把像十字架的剑，只是剑格和剑柄都太长了，所以才让他的造型显得格外怪异，剑身上无数铭文雕刻，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萧离不认识的符号，给人一种压抑而又威严之感。

只是那十字架的正中，却是一个极其破坏美感的空洞，不是宗教仪式的那种心形，就一个个简简单单的空洞而已。

“沧渊！”望着这个空洞，空调突然惊骇地大叫道，“这是沧渊！”

“什么东西。”萧离心头一惊，很难见到空调有这么激动的表现。

“这是王的佩剑！”

卧槽！不是说好的不强的吗？怎么直接就爆boss的装备了。

“你确定？”

“我确定，我确定，沧渊！王的！我的，”空调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

萧离不再多想，加快了手中的进度拼命向下挖去，陆司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什么，也默默加快了手中的进度。

“小哥哥，你们在挖什么啊？”

萧离向背后望去，一个十四五岁光景的少女站在坑外，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俩。

在这之前，萧离见过最漂亮的女孩是沐落原，他承认，那确实也是倾国倾城级别的美女，但现在，萧离的主意瞬间变了。

因为这是一个萝莉。

女孩穿着一件粉色的丝裙，裙子的末端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摆，如同山中的精灵一般，以前，萧离总是嫌那些穿粉红色衣服的女孩太无聊，总觉得这样的人多半就是随波逐流听人风雨，但现在，他恨不得回去扇从前的自己一巴掌，女孩儿的裙子与她的身材太般配了，芊芊细腰仿佛不经一握，裙摆下是一双同样纤细的白嫩细腿，俏皮的脸蛋儿上并没有萝莉标配的双马尾，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清丽飘逸的长发，一缕缕青丝顺着香肩垂下，胸前还带着一个淡紫色的蝴蝶领结，看起来又有点像舞会上备受瞩目的青涩小公主，萧离嘲讽过沐落原像个公主一样被人卖来卖去，但他决定了，这个公主绝对不能卖，出价再高都不行。

因为那是开玩笑的话，只有沐落原这种傻子才会信，脸就是本钱，如果可以，萧离愿意用他一半的去换一张黄俊熊的脸。

陆司没有看那女孩，他不喜欢萝莉，他喜欢她身旁那个金发的英国青年，那个多次追杀过萧离的人。

萧离的目光也终于从女孩身上移开，他认出了旁边那人，是圣使，萧离心头微沉，旋即又感到整片心都塌了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在心头呐喊道。

为什么免费医疗不能实现，为什么股市价格持续下跌，为什么不良商贩要把奶粉加进三聚氰胺里，为什么高考制度始终没有得到改革，为什么腐朽无能的明清政府要闭关锁国，为什么美国要为了石油攻打伊拉克，为什么火星上有河流而没有外星人，为什么宇宙那么大，光速却只有可怜巴巴的三点八米每秒。

为什么自己当初就加入了狱吏呢，这名字听着就晦气。

“大哥，我那一百万还没花，可以退会不？”萧离碰了碰旁边的陆司。

“她们是来杀你的。”陆司善意地提醒他。

“牡丹花下鬼，做死也风流。”萧离吟了一句诗。

“请问可以给我看看你们挖出来的东西是什么吗？”女孩很有礼貌地问他。

“可以！”“不行！”萧离和空调的声音同时发了出来，不过空调的话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

“我来对付那个外国人，女孩交给你，小心别被人家迷得误了大事儿，这次情报有错，这柄剑恐怕不简单。”陆司严肃的声音在萧离的耳边响起。

“嘉里德，你去陪那个男人玩，我干掉这个小哥哥。”女孩娇笑着对旁边的英国人说。

“好。”英国人暧昧地看了女孩一眼，他原本打算教育下曾经打败过他的萧离，但听到女孩的话后，尽管对她的分配有所不满，英国人依然是用他那撇脚的中文应了一声，转身冲向陆司，与此同时，近十枚暗金色的树叶悬浮在他身边，在空气中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萧离感觉这人真是个怪胎，每次见到他，都能不断地给自己带来一个又一个惊喜，尤其是这次，还带了这么漂亮一个小萝莉来。

“他们走远了，那我们呢？”女孩歪着头看了看萧离。

萧离不多废话，一个火球直接朝她砸了过去，尽管什么攻击方式都差不多，但他还是钟情于用火，对方是不是敌人不重要，他今天一定要把她给绑回去当压寨夫人。

出乎萧离预料的是，面对萧离的攻击，女孩并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手段，本来萧离都快要收回这次攻击了，但就在那火球快要靠近她的刹那，她的身形微微一晃，以一个近乎鬼魅般的速度躲开了这道攻击。火球落在她的身后，在空气中砰然炸开，成一朵绚丽的火花。

沐落原！这是萧离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是如果沐落原在这里就好了，她那么好心，一定会帮自己把对方抓回去。

“这个我也会的。”女孩可爱地朝萧离嘟了嘟嘴，萧离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爆炸了。

她双手反手背在背后，而后一个跟萧离人差不多大小的火球出现在她的手里，火球上恐怖的高温炙烤着地面，本就为数不多野草这下子全都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三翼！三翼！三翼！萧离终于知道陆司为什么会那么大方地把她让给自己了。果然美女都是怪物，沐落原是，眼前这个小女孩更是。

萧离硬着头皮顶了上去，他不认为自己顶得住，但总得给爸妈留个全尸缅怀一下，只希望到时候不要烧得太焦太烂，更不要撒孜然。

火球只用不到半秒就冲到了萧离的身前，但却在他身前的半米左右停住了，萧离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烫没了一层。

等待了半天，也许是几秒钟，萧离期待中的死亡轰炸却迟迟未到，他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女孩和那个闪闪发光的大火球都已经不见了，回头望去，她正坐在土坑上抱着那柄古剑，好奇地打量着上面的铭文。

“好漂亮啊。”这是女孩对着古剑说的，也是萧离想要对她说的，她坐在坑旁，双腿在坑里摇来摇去，美得像是从古书里走出来的人物。

“不过不是这个。”她喃喃自语道，转身把怀中的剑丢到萧离跟前。

“你不要吗?”萧离奇怪地问，他不相信女孩没看出这是多么宝贵的东西。

“说过只是看看而已，”女孩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那么喜欢笑，“言出必行嘛，你一个男子汉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言出必行嘛，你一个男子汉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这是萧离一生中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学到的道理，以后的日子里，他也一直固执地坚守着这句话，仿佛把它看做他与那个女孩的一个约定。

很多年以后，当萧离抱着女孩的尸体在茫茫人海中来回穿梭，无数的人欺骗了他或者失了约，他都始终坚守着这个约定，即便是最后一只手臂都会因这个约定失去，他也从未后悔。

人不会记得以后做过的事情，但以后的萧离从来都没有让这个女孩失望过，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完全长大了的他，在回忆起从前时，居然惊讶地发现自己其实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他的一生从这里开始好像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直至死亡，他都一直在这条笔直的路线上前行。

现在的萧离不知道以后将会发生的事情，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儿真好。

旁边的陆司基本也已经解决了他的战斗，虽然没有沐落原那么夸张，但他毕竟已经在二翼停留多年，纵使英国人进步神速，也还是难免挂了一身彩。

陆司走过来失望地看了萧离一眼，以为他并没有跟女孩交过手。

“一个小丫头片子你都收拾不了，我看你真是废了。”陆司恨铁不成钢地说，说完这话，两道墨绿色的旋风出现在他的手里，俯身猛地对着少女冲了过去。

“三翼。”现在轮到萧离善意地提醒他了。

还在俯冲中的陆司当时就这么直直地跪下了，手中的旋风也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求您见谅，东西是你的，我们什么都不要，我们什么都没看见，还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给我们这些小人物一条生路，实在不行，我让我那傻徒弟留下一对招子也成。”

“她不会害我们的。”萧离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师傅，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理解了沐落原说过的感觉是什么东西。

“你们走吧，我不要你们的东西，我只是想看看而已。”女孩说。

“不不不，姑娘请您务必收好，这只是我们一点儿小小的心意。”陆司跪在地上，双手高高地把剑托过头顶。

“走吧。”萧离拽着这丢人现眼的陆司向坑外走去，手伸到背后，朝着女孩挥了挥，以示告别。

女孩也笑着对他挥了挥手，虽然她知道他看不见，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告别方式，连头也不回的，不由得觉得十分有趣。

“千群，让他们走吗？”旁边被称作嘉里德的金发英国人感到很委屈，每次自己打败萧离时总是有人要来接盘，这次好不容易将他们留下，女孩却又要让他们离开。

“没事的，两个小人物而已。”女孩摇了摇头。

嘉里德楞了一下，旋即淡然一笑，她说得没错，都只是小人物而已，自己未来的实力是四翼，总有一天，他们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眼里，因为那时的他已经飞得太高，远远不是萧离之流所能眺望的了，想到这里，他又深深地看了女孩一眼，神色中闪过一抹爱意。

“小姐，这的确不合族中的规定。”又一个阴暗中的人出现在她的身旁，与沐落原身边的老者如出一辙，但却要年轻许多。

“管他做什么，要按规定办事，你现在都还躺在棺材里，老爹没说什么就行，我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另外我也看过了，那把剑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冒牌货而已。”女孩撇了撇嘴。

“那两个狱吏呢？”阴影中的人问道。

“啊，我都说了没关系，他们那么有趣，你们干嘛非要跟他过不去。”女孩不耐烦了。

嘉里德点了点头，目送两人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