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维拉那一幅小公主的模样，罗文有些不忍心打扰。

她有着和平民极不相称的淡金色头发，如果不是那张小脸总是灰扑扑的，穿着掉色的布裙，一定会受到所有人的关注吧。

就连杂役女工都常备有一套专门应付约会、去看歌剧时的礼裙套，罗文有一段时间负责过歌剧院附近的点灯工作，在黑夜的帷幕笼罩绝冬城的时候，他爬上梯子去点灯，远远就能看到一些穿着礼裙的杂役女工还有一些贵族家的小姐朝着歌剧院走去。

偶尔的偶尔，也会有贵族家的熟女小姐会看向在梯子上换汽的罗文，眼神并不友好。

尽管瓦斯灯已经出现很久了，可有人喜欢这种明亮的灯光，也有人不喜欢，比如说贵族家的淑女小姐就不喜欢。

她们总觉得在夜晚有了这样明亮的灯光，皮肤就会被看的更清楚。

面对淑女们不善的目光，罗文只能回以傻笑。

罗文也带着维拉去看过歌剧，拜老爷们划分出的阶层所赐，最低档的歌剧只需要十个铜便士，他带着维拉去看过一次。

歌剧很有趣，虽然门票有些贵，但也不没到负担不起的地步。

只是他也想让维拉像那些淑女小姐们一样，能穿着一套精致的裙子来看歌剧，他觉得维拉很漂亮，一点也不比那些贵族淑女们差，他再也不想听到收门票的大人对他和维拉说进门注意点不要踩脏了地毯这种话了。

维拉理应获得更好的对待。

就像现在这样，众星捧月。

罗文没来由的有些局促，维拉一直都是那幅不紧不慢的样子，就连邻居那位大婶也对维拉这样的性格啧啧称奇，说这小姑娘还真是个贵族胚子。

还真没说错。

维拉穿着暗红色的长裙，不紧不慢的品尝着桌上的甜品，周边的女仆一脸恭谨的站在身后，随时等待差遣。

这里是白露宫，就算是最低等的实习女仆一周的收入都比罗文点灯一年的收入高。

罗文感觉自己的毡帽有点歪，想伸手扶正，可刚准备伸手扶正破旧的毡帽，就感觉眼前这一幕有些滑稽。

他深吸了一口气，来到了维拉身边。

“维拉……”

罗文说；“没什么事吧？”

维拉听到罗文的声音怔了怔，接着转过头来，她也看到了罗文身后跟着的那些人，扯了扯罗文的袖角，似乎在不解哥哥身边为什么会聚集这么多人。

“哥……”

“嗯。”

看到维拉还和以前一样，罗文揉了揉维拉的小脑袋，“乖。”

“维克多先生。”

罗文转头看向三王子，“我可以带我妹妹回去吗？”

“这……”

维克多露出为难之色。

“有问题吗？”罗文问。

“首领，维拉殿下呆在白露宫更安全，也更舒适。”

维克多低头道；“更何况我们也在计划攻占绝冬城，只需要再过几日，等到大家适应了元素重启后的变化，狡诈之面就会行动，这里将来也是您的行宫。”

“我不关心什么攻占绝冬城。”

单从对方不让维拉离开这点，罗文就知道这其中可能有些什么猫腻，他果断的回答道；“我只要带维拉回去。”

…………

维克多至少有一点没有骗罗文。

天气并不好。

罗文不知道所谓的灵气复苏、元素重启是不是真的，不过自从昨晚开始，雪就没停过，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在这样的寒冷环境中，白露宫远要比贫民窟破旧的小屋子要舒适。

“哥……”

走在回家的路上，罗文察觉到自己牵着的小手搔了搔他的手心。

于是他转头看已经换回了布裙的维拉，笑着问，“怎么？不想回去了？”

维拉摇了摇头，将他的手抓的更紧了。

“哥哥不懂什么大道理。”

罗文说；“但人家对我们那么好，肯定有事求着我们。人家的笑容越甜，越要防着人家，懂了吗？”

维拉眨了眨眼，最后用力的点了点头，“嗯！”

也不知道维拉听进去没有，不过她现在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也不能太难为她了。

从白露宫出来，其他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罗文和维拉。

衣衫破旧，脸色也蜡黄蜡黄的，怎么看都不是有资格进入白露宫的贵族。

巡逻队的士兵想要凑上去盘问，紧接着就被之前刚好看到其他人簇拥着罗文进去的巡逻兵看到了，连忙打眼色表示装作没看到。

一路回了贫民窟所在的这一条街。

绝冬城一直都不是一个适合旅游的城市，贫民街更是如此，刚踏上街道就闻到了那一股扑面而来的臭水沟味。

“哟，罗文大人回来啦。”

“啊，是罗文大人呀。”

“罗文大人认识维克多吗？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帮我引见一下吗？”

一上街就听到了熟人的调侃声，面对这些调侃，罗文一一微笑着应付过去。

大家也没有什么恶意，最多也不过是调侃一下。

只不过在经过菜市场的时候，罗文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跑去一个大婶的摊位上买了一条鱼。

“今天给你做芝士鱼。”

罗文对身后的维拉说。

也许是吃醋，又或许是不愿意居于人后，一想到那些女仆给自己妹妹准备的高档甜品，罗文就想着自己也不能跌了份才行。

听到他的话，维拉开心的摇晃着他的手臂。

维拉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说话，偏偏又对他这个哥哥依赖的厉害，经常用这种亲昵小动作来向罗文表示自己的高兴。

罗文也指责过她这样的行为就像小狗小猫一样，但维拉一直都没有改掉。

“大婶，鱼怎么卖啊？”

卖鱼的大婶显然认识罗文维拉兄妹，一听到罗文的问话，大婶脸上立刻浮现出灿烂的笑容，“三便士一条。”

“这么便宜了？”

罗文有些惊讶，“上次还是六便士的。”

“上次你来买鱼都是什么时候了，快两三个月了吧？”

大婶吐槽着，同时脸上的笑容都扯出了褶子，“不过和行情也没关系，这是专门给你的特价。”

“特……特价？”

“是啊，我刚听其他人说那个小罗文认识维克多大人呢。”

大婶一边剁鱼，一边笑眯眯的说道；“改日带我家那个小女儿去见见维克多大人，就算你照顾大婶了。”

“……”

罗文顿时哑然。

他想起大婶家那一位凶神恶煞，腰围可观的千金，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正准备再开口，可大婶已经将鱼打包好送到了他的手里。

罗文向来不喜欢欠人情，他数了六个便士递到大婶手里，可大婶说什么也不要，要么再收回去三个便士，要么再给他剁一条。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三便士买了一条鱼。

回到家后，一想起这件事，罗文仍一脸的哭笑不得。

这算不算占了维克多的便宜？他忍不住想。

…………

随着调味料入锅，鱼香味渐渐从锅里飘了出来。

维拉坐在小桌子旁，闻到这一阵鱼香味渐渐睁大了双眼。

“好……好了。”

顶着油烟，眼泪直冒的罗文总算把这一道芝士鱼做好了，他将鱼装进盘子里，端到了桌子上。

芝士鱼表层被涂了一层金黄，为了让这道菜看上去更有食欲一些，他还专门在上面渡了一些番茄酱，光泽诱人。

香是很香，不过调味料很贵，这些东西都是用一次少一次就是了。

“香不香？”

罗文问。

“嗯嗯嗯。”

维拉连连点头，像是小鸡啄米。

“想吃吗？”

“嗯嗯嗯。”

“那在吃之前。”

就在维拉即将上手的时候，罗文将盘子拉到了自己这边，迎着维拉略带怨念的目光，他不仅没有产生负罪感，反而一脸认真的问——

“先告诉哥哥，他们把你带走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