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尼采

黑暗的夜晚，静谧而漫长。

此刻，h市内的大多数居民，都如同这座城市一般，处在睡眠之中，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然而，一团骤然升起的火焰，却将这静谧击打的粉碎。

凌晨两点四十七分，城西二路的健康公寓内突发火情。

健康公寓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建成，是典型的商用公寓，每个房间的格局几乎一模一样，独卫厨房卧室，一共23.5平方米的居住面积。

公寓紧邻着城乡结合部，周围有着不少违章搭建的棚户房。一旦火势失控朝外蔓延，后果将不堪设想。

收到消息，h市消防支队立刻出动，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事发现场。

深红色的消防车宛若黑夜里的一缕曙光，直扑健康公寓，一时间，城市主干道两侧不停回荡着消防车的警笛声。

十分钟之后，两辆消防车便抵达了着火的健康公寓。

公寓14层发生了大火，其中两个房间内火光冲天，呼啸的火苗在狂风的舞动之下，不断朝上扑腾着。宛若异世界的魔怪一般，随时要将这栋大楼吞噬殆尽。

部分受惊的居民裹夹着能够携带的东西，纷纷逃出了公寓。

冷清的街道上挤满了居民，全都抬头望着1414号房间，一时间，哭泣声，责骂声，祈求声，骂娘声，各种各样不同的音色音调，跟着火光一起将这片漆黑的天际尽数点亮。

那些一墙之隔却又从未交谈过的邻居，此刻，就像是多年未见的挚友一般，恨不得朝着对方大吐苦水。望着曾经生活的地方被大火一点一点无情吞噬 ，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斥着惊恐。

看了眼面前的火势，老王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型。高层建筑起火，一直都是火灾中头号难题。

收到消息之后，消防车已经在第一时间开到火场了，可即便如此，大火扩散的速度，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火势还不小呢，来h市这么久了，商用公寓起火还是第一次见。”

“指不定哪个人乱接电线，这年头，真不让人省心。”一个年轻的消防员瞥了一眼周围惊恐的人群：“之后调查着火情况，有那家伙好受的！”

老王没有参与进讨论之中，作为支队长，他必须承受压力，组织好后续的灭火救援工作。

老王在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公寓里的情况，并估算出了起火点大概位置，

目前来看，最多烧着了两个房间，火势还在可控范围内。

好消息是健康公寓的消防设备每年都有定期维护，能够直接使用十四层的消防管道进行灭火工作。坏消息是电梯肯定已经用不了，他们都得徒步上去。

“全体都有，一队二队负责疏散居民，在彻底排除隐患之前，把每一个居民都先给我带出来。三队四队拿起设备跟我上，现在风大，先从起火点下手，才能阻止火势近一步蔓延。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时间紧，任务重，尽快把火灭了，减少人民群众财产损失。另外，所有人注意安全，没我命令，别自作主张！”老王说完，狠狠瞪了那个年轻消防员一眼：“刘涛，这次你跟着我，别再像上次一样再惹出乱子！”

刘涛隶属一队，他的首要任务是原本是疏散群众，听见龙且这么说，虽然一百个不愿意，可也只能照办了。

穿上防护服，装配好氧气瓶，以老王为首的消防员便冲进了火场之中。

空荡的安全通道里充斥着浓烟，越往上，烟雾越弄，能见度也就越低。

不时有惊慌的居民从浓烟里冲出，发了疯一般朝着楼外逃窜。

“别乱，烟都是朝上走着，压低身子顺着荧光棒下楼。刘涛，把湿毛巾递给他们。”

在这片浓烟之中，以老王为首的消防员是唯一逆行上楼的。有些时候，英雄离我们很远，有些时候，英雄就在我们的身边。

十四层的楼道里，浓烟滚滚。

连接上安全出口里的消防软管之后，老王便带着队员们一头扎进了浓烟之中，直扑着火点。

1414房间就在他们面前，房门紧锁，密闭的铁门周围，不断溢出暗黑色的浓烟，原本深棕色的铁门，早已经变得一片焦黑。

大火就在这扇铁门里面肆意的焚烧着，即便隔着很远，老王也能感受到那扇铁门散发出的高温。

若不是带着氧气面罩以及隔热设备，他们根本不可能站立在这样的环境里。

“房间里还有人吗？”

“这种情况，就算有人，也早给烧焦了。别废话了，按平时计划的来，先把可燃物隔离了！”老王暗骂了一声，拿起消防软管，从左右两侧冲了上去....

只是，看着那扇密闭的铁门，老王的心里，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

半个小时的奋战，终于将大火彻底扑灭。

着火点为十四层末段的十四号房间，那扇铁门后面，早已化为废墟，一片焦黑。

紧邻的十三和十五号房间也受到了波及，不过损毁程度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刘涛，问下你们一队队长公寓疏散情况，有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确认了，除了几个轻度一氧化碳中毒的，暂时没有出现危重伤员。”

龙且看了眼13和15号房间，下意识开口问道：“这两个房间的住客呢？”

“都逃出去了，已经被送去医院了”

“14号房间的人呢？”

“没...没找到，已经让小刘联系了，可电话就是打不通....”

“没看到？”老王心里咯噔一下， 重新穿上隔热服，快步冲进14号房间里。

火灾发生的时候，14号房间的房门从外部无法打开，是消防队员用工具强行破拆之后才能进入。

尽管大火已被扑灭，可房间中心处的热量依旧高得可怕，若不是隔热服保护了身体，老王没法站在里面。

房间损毁的相当严重，得亏火灾发生时房门是处于封锁的状态，否则，空气流通势必会加重火势，使得情况彻底失去控制。

老王干了20年的消防员了，发生火灾的屋子他也进过无数个，可刚踏进1414房间，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便席卷了全身。

大火是从远处的电脑桌开始蔓延的，那里烧毁的最为严重，应该是最初的起火点。

堆放在电脑桌上的电子设备已经全部报废，化成了一堆焦炭。相比之下，衣柜以及床铺的焚毁程度倒比较轻。床铺的下部甚至还保持着原貌。

老王心里咯噔一下，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不....不太对劲！”

电子产品燃点很高，相比之下，燃点较低的衣柜和床铺反倒保存了下来。

这起火灾，并不简单！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是有人故意纵火！

“王队，哪不对劲了？”眼见老王半天没动静，刘涛索性直接进来：“1414房间主人还是联系不上，王队你....”

话未出口，却径直打住了。

回过头去，只看见刘涛瞪大双眼盯着右侧的卫生间，一动不动。那副隔热面具下的眼眸里，写满了恐惧。

老王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推开刘涛，同时将手里的手电亮度调至最大。那一刻，出现在视野里的画面，毕生难忘。

狭窄的浴室单间里，横躺着一团焦糊的血肉，早已没有了动静。仔细辨认，勉强能认出那团血肉是个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气味，大火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烧烂，部分皮肉与地面，马桶粘合在一起，轻轻一扯，便能带下一大块暗红色的血肉。

死者的右腿被一个熏得焦黑的手铐铐死在边上的钢管上面，与此同时，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把长满铁锈的水果刀。

三分之二的刀身嵌入自己的右腿之中，经过大火的烧灼，与死者的血肉几乎融为一体。

眼前的场景，如若炼狱。

.....

老刘第一时间就把情况禀告给h市刑侦支队，消防员只负责扑灭大火，剩下的事情，必须得靠刑侦支队介入才能完成。

当晚，刑侦支队留守的人马悉数出动，在支队长楚珂的带领之下，将健康公寓的14层楼围得水泄不通。

遥远的天际渐渐露出鱼肚白，将整个城市逐渐点亮。至此，h市那些隐藏的暗角，才渐渐从阴影之中显现。

此时，距离火灾的发生，已经过了将近三个小时。

听完老刘的描述之后，楚珂便大致预想出犯罪现场的情况。h市建市以来，还从未出现如此骇人听闻的案件，凶手的杀人手段，简直令人发指。

令人发指。

1414房间外面已经拉上了黄色的警戒线，那些好事群众以及闻风而来的记者全被挡在了警戒线外面，不准进入。

痕迹检测组，理化鉴定组处于随时待命的状态，在楚珂的安排之下，两名年轻的警员负责取证拍照，尽可能的保留下犯罪现场的原貌。

眼见楚珂带着大批刑警出现，周围的记者犹如逐臭之蝇般纷纷涌了过去，恨不得一把将楚珂抓住。